许晖

《红线》 系住了两颗心,一对眷侣。

七夕今宵看碧霄,牵牛织女渡河桥。 家家乞巧望秋月,穿尽红丝几万条。 

——《乞巧》唐·林杰 

七月初七正值夏季,几日阴雨,天气较为寒凉。 “子熹,我回来了。”

雁亲王推开门,脱下外套。

 “子熹?” 

无人回应。 长庚叹了口气。自己的小义父也是可怜,眼看着要七夕了,却不大不小生了场病,这几日窝在家中,心情是不是糟透了?…… 

“心肝儿~”从屋内幽幽飘来一声。 

“……” 看来是他多虑了。

 长庚迈步走进,只见一灯如豆,一个相貌俊俏的男子,半靠床头,身上披着单子,一袭青衣,骨骼分明的双手中竟是……一针一线。

 “子熹,你这是干什么?”

 “穿尽红丝……几万条儿……”定安侯哼小曲儿一般喃喃。 “你一根也没穿进去?”

 顾昀这才抬起头,一脸无语:“看破不说破好吗?” 在摇曳的灯火下,青衣男子不断地尝试着将针头穿进针眼,可几次都擦“肩”而过。于是他伸手捻捻线,再穿;可线软了,穿不进去,于是他又拿小刀削去一段,再穿……

 “这丝线也太难穿了吧。”顾昀终于没了耐性。 长庚笑了,从顾云手中轻轻接过那无辜的红丝线,一瞄准,一使力,红丝线以一条优美的弧度穿过了针眼。

 顾昀:“……” 

怎么,长庚连这都会?! 

长庚仿佛看出了顾昀的疑惑,他一边捏住红丝的两端将银针吊在中间晃悠,一边说道:“小时候生活苦,秀娘也教了一些。”

 “简直比姑娘的手都巧。”

 “唔,那可不一定。”长庚将丝线放下,看着靠在床头盯着自己的顾昀,“七月初七,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,不如我们去京城逛一逛吧。”

 “好呀!”顾昀一听,一个打挺儿跳下床,“京城可有不少好玩的玩意儿呢。”在心中暗笑着又补上一句:顺带看看姑娘,哈哈。



 七月初七的京城十分热闹。大街小巷,有卖糕点的,有卖玩具的,有卖漂亮的银针、五彩丝线的,还有瓜果一类的等等。巧果、酥糖更是必不可少的,还有那小孩子中最受欢迎的磨喝乐,有的在荷叶边儿上镶了一圈金,熠熠生辉;顾昀看着有趣,便顺手买了一个。

 “多么美好的夜景。”顾昀用指尖刮着磨喝乐——一个手捧荷叶的小人儿——的脸。

 长庚静静地看着顾昀。这样的小义父,也有些可爱呢。 

“长庚,你知道么,”顾昀将磨喝乐递到长庚眼前,“你义父我小时候也喜欢这小玩意儿,可是我父亲不给我买,我只能练功、背书;现在我有儿子了,你也不想买,唉。” 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。 

长庚也碰了碰这小人,笑着吻了一下顾昀的右颊:“义父喜欢的话我便买尽所有。“ “那倒也不必。”顾昀反客为主,直接吻上长庚的唇。

 “咳咳,当街秀恩爱不太好吧。“ 正“卿卿我我”的二人一愣,转身望去。 那是一男一女。男的抱着臂,一脸无语,女的没有说话,眉眼间是独有的贤淑。 

“哟,沈老妈子!”顾昀大笑。

 “叫谁呢?”沈易冷冷瞅他一眼。 

顾昀:“七夕了,你们也出来溜达?”

 沈易:“如此美景,自是要与夫人共赏。” 

顾昀:“你口中的‘美景’该不会是指我与长庚刚才的……” 

“滚!” 

“沈夫人。”长庚冲那女子行礼。 “殿下。”陈轻絮回了一礼。

 沈易:“顾昀,你看看你夫君多有礼貌。”

 顾昀:“切,你看看你夫人……唉唉唉,沈老妈子,你说谁是夫君?!”

 “自然是我了。”长庚轻轻抱住顾昀。 

定安侯:你可是我儿子呀……

 沈易望了望东边:“对了,那边有姑娘穿丝引线,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看?”

 “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主意。”顾昀一听来了兴趣。 

“那我们先走了。”沈易说着,握住了陈轻絮的手,“夫人,那里有卖荷包的,我们去看一看吧。” 

“好。”

 看着恩爱的二人握手远去,顾昀也坏笑着转过头:“长庚,那里有姑娘穿丝引线,不如我们去瞧瞧?” 

“好的,夫人。”长庚握住他的手。 

顾昀:……你才是夫人,你全家都是夫人!



 那纤纤素手,丝丝彩线,顾大帅看得有些呆了。 长庚已经顺手穿上了第三根银针:“子熹,你要不要试一试?” 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衫的姑娘已经麻利儿地穿上了第九根针,周围的群众一片叫好,其余的姑娘也有些着急,速度快了些许。这种热闹,此等祥和,着实美好。 

那边有一对眷侣相拥而坐,男子兴奋地指向天空:“娘子快看!那应该就是织女星!” 女子眉眼弯弯如天上的月亮:“那个便是牵牛星。” “那牵牛星是我!”男子不禁脱口而出。 “小傻瓜。”女子一点男子的额头,“我可不想当织女,那样的话只能每年七月初七与你相会!” “唉呀,我给忘了这码事了!……” “哈哈,小傻瓜小傻瓜!”…… 

远方遥遥传来稚子的歌声:“乞手巧,乞貌巧,乞心通,乞颜容……“

顾昀出神了,随着那声音一起哼着:“乞我爹娘千百岁,乞我姊妹千万年……”

这空灵的声音,愈行愈远。 

“子熹,你会唱呀?”

 “当然会了。”

 “怎么会的?” 顾昀喃喃:“我记得有一次——那是唯一一次,我爹娘在七夕带我出去玩儿。父亲告诉我,母亲当年就是哼着这歌谣,才吸引了我父亲的注意力。” 

“乞手巧,乞貌巧,乞心通,乞颜容。” 

“乞我爹娘千百岁,乞我姊妹千万年。”

 长庚笑了,远处的灯火模糊了他的容颜,温柔了他的眉眼:“难怪有姑娘在今日许愿,看来,是真的会有好姻缘。” 

顾昀望着他,目光中牵着情丝千丝万缕:“七夕是个多么美好的日子。这节日寄托了百姓的美好愿望。我小时,七夕很热闹,后来战火迭起,已经许久没过这节日了。现在好了,夜不闭户,路不拾遗。我希望百姓们每天都能如此快乐,能欢度每一个七夕。”

 “是呀。”长庚感叹。二人的目光融在一起,长庚心中的温柔如水倾泻:“子熹,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。”

 “哦?” 

“我想……与你共度每一个七夕,每一天。” 

星月交辉,红丝穿尽。天地间,惟有相拥的爱人。 其实少时的长庚和顾昀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:为什么七夕如此美好?以前的他们不明白,但现在的他们心中都已有了答案。在任意的路口相逢,一起共度,一起结伴;一起坐看牵牛织女星,一起耳语天地之情话。一个词语,两人一起诠释。余生有你,足矣。 有一种爱情,叫做长顾。



 “阿——嚏!!!”不可一世的定安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。

 “子熹是着凉了?”

长庚烧起炭火,给顾昀披上衣服,“是我考虑不周,对不起,子熹,下次我……”

“行了行了,不就打个喷嚏嘛,你怎么也开始像沈老妈子了?”话虽如此说,但心中很暖——当然不止因为生起的炭火。 

“我这是关心你。”

“心意本帅领了。”顾昀慈父般拍了拍长庚的肩膀,之后,习惯性地撵出长庚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玩儿。那是冰凉凉、滑滑的触感。有个儿子就是不错,可以随便玩儿他的头发。长庚则坐在床沿。顾昀翻了个身,坐了起来。

 “怎么了?“

”心肝儿,我有些冷。”

“啊,那我去把炭火烧旺些……”长庚赶紧做起身去拿柴。

“不必了。”顾昀扯住长庚的头发制止。

“那……我去拿被子?……” 

“心肝儿给个吻就不冷了。” 

长庚一愣,笑着扑到床上的义父:“小心更热。” 

顾昀立马看出了长庚眼里的想法,连忙道:“别别别,我还有病呢!——把针线给我,我要再穿一次丝线。” 

“好吧。”义父的病还未完全好呢,长庚悻悻地把银针红线拿来。 

“你能穿好吗?” 

“你还不信你义父?”顾帅信心满满的接过针线,那双狭长的眼眸中平添几分潇洒。他可是在那些姑娘那儿观摩了半天的! 

可是事实却无情打脸。

 长庚哭笑不得:“义父,我来吧。”他从顾昀手中接过了针线,顾昀指尖的温度让他脸上飞起红云。

看他不费吹灰之力成功,顾昀心中不服气:“根本不是你那样穿的,根本不是!不是!”

 “哦?那义父示范一下?”长庚取下针,将针线递去。 ——他还真不相信他能穿好。 

顾昀推开针,接过线。

 “手指伸来。” 

“?” 

定安侯修长的五指很快在两人的小指处系上了红丝。

 “心肝儿,红丝是这样弄的哦。” 

一根红丝,系住两根手指。 

——亦系住了两颗心,一对眷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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